若

接二連三的輕生事件，令我想起一首歌，是AGA江海迦的「若」。

此曲本來是AGA為紀念去年因癌症病逝的姐姐而創作，林夕的歌詞載滿了姊妹情深，字裡行間也寫出了大家的人生－－沒有鬱結不散的哀愁與陰霾，更多的是經歷後的釋懷和成長。



我身邊有位患抑鬱症的好友，她一直看醫生和服藥，可能她跟我年紀和嗜好相若，與我較為傾得來。以前我無知，她失意時只懂說「加油！努力！」，其實她什麼動力都沒有，這些說話正正是崩口人最忌崩口碗。她的病情很反覆，時好時壞，尤其是她換新環境和轉藥的時候。

我曾經聽她形容過抑鬱的感受：

• 腦海佈滿陰雲，雲已經很厚很厚卻遲遲不下雨
• 恐懼像身處四面牆，一說話不止聽到自己的叫聲，接踵而至是十倍的回音
• 無力，不想食，食了也覺得空空洞洞；不想睡，睡了又不想起床；不想見人，愈見人愈怕人

曾幾何時，她唔開心想過尋死，坦白說，這一刻，我確真真實實感到什麼是愛莫能助，唯有叫她「珍惜生命！」（又一個崩口位！她不會感受得到生命有什麼 寶貴），同時不敢告訴給她的家人（唉，我又無知）。我見她身邊的朋友愈來愈少，也聽過有些朋友說怕了她，覺得她無病生吟，或者將自己的不快建在他人身上。

只因，她沒有向大家說出病情，很怕別人標籤他。

一直以來，她很努力地過下去。很多年前的一天，她傳了一首詩給我：

【國峻不回來吃飯】──黃春明＊

國峻，
我知道你不回來吃晚飯，
我就先吃了，
媽媽總是說等一下，
等久了，她就不吃了，
那包米吃了好久了，還是那麼多，
還多了一些象鼻蟲。
媽媽知道你不回來吃飯，她就不想燒飯了，
她和大同電鍋也都忘了，到底多少米要加多少水？
我到今天才知道，媽媽生下來就是為你燒飯的，
現在你不回來吃飯，媽媽什麼事都沒了，
媽媽什麼事都不想做，連吃飯也不想。
國峻，一年了，你都沒有回來吃飯
我在家炒過幾次米粉請你的好友
來了一些你的好友，但是袁哲生跟你一樣，他也不回家吃飯了
我們知道你不回來吃飯；
就沒有等你，
也故意不談你，
可是你的位子永遠在那裡。

即使獨自面對無力、恐懼，家人成為了她活下去的動力。

這幾年當了新手媽媽，讓我感覺重新做一次小孩，從小兒的視野看這個世界。數天來學童自殺的新聞，也令我想了這位朋友。

抑鬱症，並不是都市病咁簡單，好多人連自己被抑鬱轟炸遍體鱗傷都不自知，例如日忙晚忙的家長們，以及大家身邊的孩子。大人或懂得表達、疏導自己負面的情緒，可以找過朋友傾訴，甚至不智地選擇轉嫁感受予他人，孩子卻不懂。

家長想孩子開心快樂地成長，在追求快樂的同時，也請盡量教導他們接受痛苦和悲傷。

悲也好，喜也好。家長與孩子在一起，對彼此誠實又能說出自己內心的感受，才是最重要的。


＊這是台灣文學大師黃春明當年紀念亡兒寫下的一首詩。他的次子黃國峻亦是作家，2003年自殺身亡，得年32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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